西岳史风 || 黎羌：我心目中的胡戟先生

我心目中的胡戟先生

据悉，今年六月中国唐史学会与陕西师大历史文化学院要为胡戟教授举办八十大寿的庆祝活动，胡先生现在的供职单位西安市大唐西市置业有限公司历史文化中心，希望曾经从事“丝绸之路学丛书”写作，以及跟随胡戟先生参加过国外丝绸之路文化考察的队员们写点庆贺诗文，我一时兴起，于2020年6月12日清晨，挥笔写了一首《寿贺胡师》吉庆之诗：

今朝邂逅胡戟师，生于江南沪水乡。

学自燕山紫禁城，塞上乌海经风霜。

久闻博才唐史志，华夏东瀛美名扬。

关中高校平武后，唐蕃迎送文成像。

蜀道话古崇秦学，大唐西市铸史章。

西部开发献良策，丝路文旅重开张。

考察天竺锡兰路，出版丛书功满堂。

寿至耋耄众人敬，风度永恒古都榜。

但是，后来我感到区区小诗不足以概括胡戟先生长达60余年的学习、工作、学术的重大贡献。身为一个纯正的上海人，因学业突出，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读本科、隋唐史研究生。“文革”期间发配至内蒙乌海古海勃湾矿务局公乌素矿区当工人。后选择西北大学西北历史研究室、西安交通大学社会科学系，陕西师范大学历史系教书与科研，以自己的才气与努力从讲师到教授，从硕士生到博士生研究生导师，另外还兼职日本明治大学客员教授，以及西安大唐西市重点项目顾问，历史文化研究中心主任。

本来以他的优越条件，完全可以返回东海之滨大上海高校，养尊处优享受各种丰厚待遇，可他儒雅、潇洒地执意南下西迁至大西北黄土高坡，在关中大地从事隋唐史、魏晋南北朝史、史学理论与方法、佛教与敦煌学、敦煌石窟寺艺术教学与研究。为了探寻胡戟先生不同寻常的学术轨迹，我又情不自禁书书写出下列不甚成熟的评述文字。

01

好一位隋唐史与考古学家

说起隋唐史与考古研究，从来让人感觉到高山仰止，不可登攀。何况胡戟教授在秦岭山麓千年古都大显身手之时，我还在遥远的西陲边城“修地球”呢。待到有机会去上海上大学，后返回新疆文联当编辑期间，有一次买到一本他主编的《丝路访古》（甘肃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看到其中有许多唐史考古学家，诸如宿白、沙知、宁可、齐陈骏、刘曼春、陆庆夫、周伟洲等，观赏到此书封面所熟悉的西安大雁塔的装饰画，还有丝绸之路考察队自西安至河西走廊的行动路线与考察图片时，让人感到格外亲切与爱不释手。另外从此书的“后记”与“考察纪程”文字得知，此次的丝路考察主要组织者是中国唐史学会的胡戟教授，故产生了有朝一日能拜识这位著名的学者的动念。

再有一次间接认识的机会，是1986年，又一次得知胡戟教授大名，是在此年秋季到甘肃敦煌莫高窟参观考察时，偶然购买到上海音乐学院叶栋教授撰写的一本书《唐代音乐与古谱译读》（陕西省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翻开书，发现也是胡戟先生所主编属于隋唐历史文丛书“人文丛刊”之一种。从“序”得知，此套丛书要编写出版一百余本，主要选题包罗隋唐时代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每本书要求具体阐述隋唐时期的某一个专题，文体包括学术专著、传记、资料和工具书，力求配图，做到文图并茂。尽可能使其成为历史、考古、方志、古典文学、民俗、经济史、科技史等学科教学和研究工作者必备的参考书。同时成为广大读者学习和了解历史提供一套生动的读物。看到胡戟先生的史学大手笔，真是让人从心底佩服。不过，后来我只陆续买与读到《唐代丝绸与丝绸之路》《唐蕃古道》《唐人称谓》等少量几种，不足以窥视到此套重要史书之全貌，多少有些感到遗憾。

通过学习，逐步了解到中国是具有数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隋唐王朝是我国封建社会最为鼎盛的辉煌时期，无论是在政治、经济、军事、民族历史，还有科技、文化、文学、艺术等等方面均处于当时世界的地位。研究隋唐时代的社会文化，对丰富人民群众的历史知识，给人民群众的历史知识，给人民群众以历史反思借鉴，均有助于振奋民族精神，陶冶情操，进而转化为建设为建设社会主义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力量。处于自己长年关注中西交通、民族艺术、丝绸之路文化研究，曾对丛书中“唐蕃古道”上文成公主入藏经历颇为关注，可惜没有发现一些新史料，不想在20多年后，从胡戟先生的考察活动与研究成果中获得一些新知识。

那是在我从新疆文联调至在山西师大戏研所工作期间的2006年，突然从报刊新闻中得知胡戟教授与中国台湾学者齐茂椿联手，别出心裁组织的一次轰动社会的“梦怀长安古城，重走唐蕃古道”大型文化活动。正是在这年秋季，他们在众目睽睽、翘首期待的怀古追思的文化氛围之中，将此盛事办得有声有色、夺人耳目。即历经艰辛、跋山涉水，从雪域高原将1365年远嫁西藏的文成公主塑像，还有她携带去的佛祖史二岁身像迎回西安藏传寺庙“广仁寺”。

我后来根据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出版《重走唐蕃古道—接文成公主回娘家》一书图文得知，年逾花甲的胡戟先生不顾高山反应，全程参与和导引了往返7000公里的接应活动。所感同身受的是如此艰难坎坷、惊险美妙富有传奇色彩的雪域高原探险经历，诸如雍古拉康、昌珠寺、藏王陵、雅鲁藏布江、拉萨河、哲蚌寺、布达拉宫、大昭寺、小昭寺、羊八井、那曲、索县、顶青、类乌齐、巴颜喀拉山、玛多、鄂陵湖、扎陵湖、倒淌河、日月山、西宁、塔尔寺、古都驿等陌生地标，以及熟悉亲切的陇右祁连、炳灵寺、天水麦积山、陇山大震关，关中宝鸡、扶风法门寺，西安古城永宁门、最后抵达明城墙内西北角藏传格鲁派寺院广仁寺。

我们正是在此本图文并茂之书发现了胡戟教授的另一个侧面，领略了他穿越青藏高原，身穿越野征衣、头戴藏式礼帽，气宇轩昂的古道侠客形象。从他书写的一篇“挥毫走墨起大风”后记中，获知此位隋唐史与考古学家风采与力量之渊源：“大风起兮云飞扬”，“古人壮威的声浪里，呼啸的是什么？艺术家们研究后说，喊的是‘大风’。一群历史的考究者，埋头古籍文献，探索古迹遗址，总想在历史的表象背后揭示些许原真性的东西。当他们把心血和真相奉献给世人的时候，常常发现和者甚寡，润笔不丰。文化竟然是苦旅。历史铸造世界，文化提升生活。在中国经济已经腾飞的今天，以历史为内涵的文化产业暖风乍起。她能聚集千军万马之阵，喊出排山倒海的‘大风’之声吗？”

02

好一位文化产业与社会活动家 

世界上结识一个人要有缘分。可惜我的时运不佳，往往名人就在身边，却咫尺天涯无法谋面。21世纪初，我从山西调到西安，没想到竟然与胡戟教授同在一个大学—陕西师范大学，知道他在历史文化学院，我则在文学院。两座学院同在长安校区一座教学综合楼上。本想有充裕的时间与机遇能与曾崇拜的胡先生会面求教。可没料到我晚到一步，胡戟教授早在几年前以博士生导师名义退了休，赋闲在家。

后来，听说他回了老家上海，我有些失望。不过我从长安区田园都市搬家到雁塔区启夏苑，又说胡先生就住我们隔壁之高楼，可是仍然无机会相识于他。不过有一次我的一位硕士生原凯敏，打问到胡戟先生被特聘至著名企业家吕建中创办的大唐西市置业有限公司去了。我一时不甚明白，一个以治学为生的著名学者到文化企业能派什么用场。

也是带着这个疑问，在一次逢年过节时，我专程去了明城墙根下的大唐西市年货市场去闲逛。突然发现不远处突兀耸立一座“大唐西市博物馆”，根据当地工作人员介绍，胡戟先生作为有功之臣，参与设计与修建的这座造型独特的民办文博机构，不觉一股敬佩之心悠然而升。再有在展馆周围走走，看到一尊尊形象生动的中西丝绸之路历史人物，如张骞、班超、王昭君、文成公主、玄奘、李希霍芬、斯文赫定等名人塑像，自然要为他审时度势，及时转型为古城文化产业与社会活动家大有所值。

再过不久，时来运转，我的学术科研机会终于来了，这都与国家倡导“一带一路”有关联。我本来就长期、密切关注国内外丝绸之路研究的走向，2012年底，刚筹办主持过“丝绸之路文化与中华民族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紧接着所撰写的《丝绸之路戏剧文化研究》连续获得陕西省教育厅、陕西省人民政府、教育部颁发的三个大奖，后来此书还被国家社科基金中华外译工程相中，委托专家翻译为英文版向海外发行。

2013年开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拉木图提出共同加强“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的倡议。没想到胡先生所投靠的大唐西市文化产业集团董事局吕建中主席，反映敏捷、行动迅速。听说他在全国政协会议上多次提出要应运而生“五丝”工程：一是“网上丝绸之路”，二是“丝绸之路国际博览园”，三是“丝绸之路风情街”，四是“丝绸之路博览会”，五是“丝绸之路学术基金”。并富有远大抱负与文化眼量指出：“丝绸之路说到底是文化之旅，文明之旅，商贸之旅，友谊之旅，文化之旅。”确实让我们这些“吃文化饭”的穷酸文人认识到此位成功的著名企业家的远见卓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身为大唐西市高级顾问与历史文化主任的胡戟先生，积极响应，闻风而动，他在最短时间组织好班子，认真策划，并在全国各大报刊上招聘大批能参加“丝绸之路学术基金”资助的“丝绸之路学丛书”的作者。我此时正发愁报国无门，没有人资助我陆续完成的系列相关学术成果呢。不想天赐良机，机会来了，我即贸然在网络上报了名。

开始我对一个房产企业大搞文化没有报太大的幻想，只是投石探路、暗度陈仓，意在开拓与延伸丝绸之路文化研究的新渠道。我等一介书生，不太指望在此社会阵营中充什么数，扮演什么角色。可是有一天，突然接到来自甘肃敦煌研究院宗教民族研究所的杨富学研究员打来的一个电话，通知我即可去参加在大唐西市“金色大厅”召开的“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丝绸之路专业委员会成立大会”，以及“丝绸之路历史文化丛书”的启动仪式。我本在30年前就是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的首批会员，自然要当仁不让予以支持。

但是我感到收获多多的是在此种场合，不经意地同时完成了两大夙愿。一是结识了鼎鼎大名、如雷贯耳的胡戟先生，再则是成为他们所筹划的“丝绸之路丛书”中的一位性成员。是杨富学所长下榻的客房中，他向胡先生引荐了我，当聊谈中得知我们同一校工作、在同一院居住多年，两人竟然不相识、没打过交道觉得好生奇怪。

在此次大会上，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会长郝春文教授的致辞中，我们得知胡戟先生成为该会丝绸之路专业委员会首届主任，这对我这位曾任该会西域艺术研究会的秘书长，自然感到无比亲切。我从陕西省社科联主席赵世超教授的讲话中，了解到胡戟教授的令人羡慕的高学历与理论高水平：“胡戟老师，因为他是我北京大学求学同系的老学长，他在当研究生的时候，我在当本科生。那个时候，研究生都跟着教授，给本科生上辅导课，所以按学校里的习惯我就叫他‘老师’。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称他为‘胡老师’。胡老师大家都知道，他是唐史方面著名的专家，是陈先生的再传弟子，也是陕西师范大学的著名教授。”

另外从他的如数家常话的“弦外之音”之中，我们了解到“胡老师”转型文化产业家的过程，以及他无奈与幸运：“胡老师本来应该在我们陕西师范大学长期的发挥领军作用，但是碍于有关制度的规定，所以他到65岁的时候就退休了。我一直认为这是陕西师范大学无可弥补的一个重大损失。但是同时我也认为这对胡戟老师本人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因为他退休了，所以他就跳出了体制，他少了束缚，他可以更加自由，更加主动地来根据自己的兴趣展开工作，从这个方面讲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细心思量，赵世超主席所言极是，颇有些辩证思维。若胡戟先生还被高校续聘，到如今也只能成为一位多带几位学生的史学教育家，若不被大唐西市吕建中董事长重用，哪来的民办企业“大唐西市博物馆”？哪来的上百本的“丝绸之路历史文化丛书”？哪能成为一位成功的社会文化活动组织者？

我们从胡戟先生的发言中亦能体味到他在“化蛹为蝶”的工作计划、平常心态与远大抱负：“我刚闯过了73岁的鬼门关，想在下一次闯关之前的十来年中，‘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再带团满世界跑，组织写一套大约100本的丝绸之路历史文化丛书。包括第一辑，绿洲丝绸之路丛书，第二辑，海上丝绸之路丛书，第三辑，草原丝绸之路丛书，第四辑，东北丝绸之路丛书，第五辑，西南丝绸之路丛书，第六辑，丝绸之路历史丛书。”

在此鼓舞人心的大会上，我与来自全国各地的应征作者都是大唐西市文化产业资金与政策的受益者。在此之后不久，根据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丝绸之路专业委员会的分工，原本安排与他人共同完成《丝绸之路乐舞戏剧》一书，仅需要完成半部分十万字，显然有些不合实际，也不合我的学术胃口。在杨富学研究员的协调下，经胡戟先生同意，将“戏剧”独立出来成为一本书，另外他又让我在独立完成一本《丝绸之路上的小说》。这样也多少让我发挥自己的特长，有计划地扩展我的学术视野。

后来让我更感兴趣的是，有机会参加了胡戟先生领导的“印度、斯里兰卡丝绸之路考察”活动。故此，真正领会了赵世超主席所说的“跳出了体制”，“少了束缚”，“可以更加自由，更加主动地来根据自己的兴趣展开工作”的真实含义与深刻道理。

03

好一位丝绸之路考察者与旅行家

人活在这个孤独与喧嚣的世上，最希望有机会到大自然，特别是到国内外名胜古迹中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尤其是沿着神奇、广袤、壮丽的“丝绸之路”，前去印证一番自己的经历，感知一番相关的知识。但是，因为所供职的学校、单位体制、经费、业务的限制。往往将人的手脚绑的死死的，不能出界“越雷池一步”。想起我几次出国与到港澳，都是应邀去开会，来去行色匆匆，多在会场与宾馆死守，实在没有多大收获和意思。这次听说要到人迹罕至的国外陌生古代交通线路考察，少至一周，多至半个多月。对我们这些“囊中羞涩”的教书匠来说，简直是一种超值的奢望。然而出乎意料，这些只能出现自梦幻中的美事，竟然不期而至，经大唐西市资助、胡戟先生倡导蓦然得以实现。

自从国家倡导“一带一路”伟大战略以来，全国诸多省份与地区都在积极行动，都想在新时期的丝绸之路经济、文化开拓过程中，力所能及地做些贡献。在陕西省西安市，不少高校与研究单位都在成立相应研究机构。在民办企业家中，其中要数西安“大唐西市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吕建中最为积极与务实。他在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哈萨克斯坦提出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之后不久，就在全国政协会议上提出要投巨资编写出版一百本“丝绸之路”丛书。在该公司历史文化研究中心的策划下，自2014年起组织了三次国外学术考察。我所参加的这次是第四次，即“南亚印度、斯里兰卡丝绸之路学术考察”。

在我应邀参加的第四次南亚丝路考察之前，听说胡戟主任还组织大唐西市丝绸之路三次考察活动，第一次去的是西亚—欧洲（土耳其、希腊、罗马、梵蒂冈、荷兰），第二次去的是西亚— 中亚（伊朗、乌兹别克斯坦），第三次去的是中亚（土库曼斯坦、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事过之后，考察队成员们还念念不忘，纷纷写下的对胡老师卓越组织才能高度赞许的文字感言：

中央民族大学张铁山写道：“考察活动是在胡戟先生的亲自带领下进行的。胡先生不顾七十多岁的高龄，细致而周密地规划考察路线，合理而巧妙地促成计划实施，不仅赢得了考察队队员的敬佩和折服，而且也得到了大使馆、旅行社和当地地接人员、陪同学者的一致好评。”

江南大学徐兴海写道：“大唐西市所组织，胡戟老师亲自领导的丝绸之路考察，我相信这是学术史上内容最为详尽、路线最为丰富，参加者最为专业、历时最为长久的一次科学考察。仅仅靠强有力的资金支持是不够的，还需要科学的头脑、专业、毅力、求真求实的精神，只有科学家能够远行。”

北京外国语大学石云涛写道：“大唐西市组织，胡戟先生领导的丝绸之路学术考察，辛苦而又快乐，收获颇丰。考察与旅游不同，所到之处不是选择风景优美的地方观赏，而是被称为古代丝绸之路明珠的城市，参观与古代中外文化交流有关的古代考古遗址，各国各大博物馆，逛书店购买与丝绸之路有关的书籍，搜集与丝绸之路和中外文化交流有关的资料。为了多看一些地方，起早贪黑，辗转奔波，风尘仆仆，但大家皆无怨言。在考察过程中，大家互相帮助，克服困难，共渡难关。”

我是在2015年春节前夕，得到大唐西市历史文化中心主任胡戟教授委托工作人员王冰老师通知，告之“五一国际劳动节前后实施“南亚地区丝绸之路学术考察”活动，特指出这次学术考察范围是印度与斯里兰卡国。这年4月27日上午，为参加这次学术考察，来自全国各高校与研究单位的专家、学者们云集在陕西师范大学“启夏苑宾馆”大厅。在这里我见到从事丝绸之路学术研究的15位新老朋友。他们是胡戟、张乃翥、杨富学、王阳、张安福、白文、张建宇、燕兵、高明、龚静、李秀梅、任红、彭晓静、孙学雷、陈艳玲，还有旅行社的女领队张伊平。

当天下午，我们一干人马即乘坐旅游专车前往“西咸国际机场”。在临出发前，大唐西市有限公司历史文化中心主任的胡戟先生，表情严肃、态度诚恳地忠告大家：“我们出去是一个集体，谁要是违反了纪律，必须受到处罚。我们组织的‘ 丝绸之路考察’，已经出国好几次了。上次去中亚，有人无故迟到，还有人突发疾病，差点误机出大事。这次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

这一次出国学术考察，听说是时间、距离最长，学术阵容较强的一次国外云游远足。我们从西安咸阳国际机场登机出发，东去南下在中国香港短暂停留，然后起飞向南朝西，相继掠过海南、越南、泰国、缅甸、孟加拉国，最终抵达印度国新德里国际机场。半个多月时间，紧张而疲劳，几乎每天都要乘机飞行，每天都会接触行的考察地点，入驻新的宾馆。

胡老师与张伊平导游可真有眼光与谋略。他们带领大唐西市考察队相继涉足了南亚地区如此之多地文化遗产单位，它们是：印度境内的贾玛大清真寺、德里印度门、顾卜特塔、胡马雍陵墓、印度国家博物、维多利亚火车站、孟买印度门、威尔士王子博物馆、阿旃陀石窟、埃洛拉石窟、丝之街、草庐清真寺、科钦皇宫、荷兰皇宫、圣法兰西教堂、中国渔网、金奈古城、泰米尔纳德邦政府博物馆、乔治堡垒博物馆、玛玛普兰等地；斯里兰卡境内的保克海峡、波隆纳鲁沃、阿努拉普勒佛教遗址、无畏山禅室洞穴、狮子岩、丹布勒金寺、拉克拉玛花园城市遗址、科伦坡国家博物馆等地，竟然多达近三十处，所到之处无不精彩纷呈、亮耳醒目。

在我们享受过此丰盛的饕餮文化大餐，即将告别“南亚丝绸之路考察”任务，在前去斯里兰卡首都机场的旅行车上，胡戟先生看着手下这些仍然有些欲罢不能、依依不舍的考察队员，微笑着，兴致勃勃地组织我们开一个旅途交流会与考察总结会。挨着座位与个儿，请大家一一即兴发言，每个人话语中自然陈述着大量收获，流露出无限感慨与深深的眷恋之情。

在此种特殊场合，经胡戟先生推心置腹的自述，四十多年来，为了西北地区隋唐历史考古与丝绸之路文化研究做出许多有益的探索与尝试。也同时得知他的不同寻常身世与学术轨迹，他出生于上海市，考学于北京大学历史系，“文革”期间下放于内蒙古自治区乌海矿区，后于工作于西北大学，西安交大、陕西师大，现供职于西安大唐西市历史文化中心。在历经半个多月的南亚印度、斯里兰卡“丝绸之路考察”任务即将完成，他不无感慨地发表如下颇具哲理的总结：“感谢大家，抽出宝贵时间全程参加这次东亚丝绸之路深度考察。感谢印度、斯里兰卡朋友协助我们圆满完成任务；更要感谢上天佛祖，是他护佑我们躲过了那场尼泊尔加德满都的大地震。我们都托了中国高僧法显和唐玄奘的福，在考察途中得知这么多东方宗教文化知识。记得有一位哲人说过，‘如果没有他们，不仅整个南亚历史还在黑暗当中。’我想补充，‘如果没有他们，我们中国对周边国家与民族，同样也还在昏暗之中’。”

是啊，如何没有大唐西市与胡戟先生，我们对毗邻的文明古国印度与斯里兰卡，也永远处于“黑暗当中”或“昏暗之中”。在回国途中，在返回祖国的飞机上，胡戟先生还频频告诫、谆谆告慰大家，不要忘记崇高而神圣的学术使命：“祈祷这次成功的考察，获得的丰厚的收获，预祝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撰写的《丝绸之路文化丛书》早日问世。”作为“丝绸之路历史文化丛书”的领军人物，胡先生在此次不同寻常的出国考察中，付出了大量心血与劳动，确实赢得了大家的衷心爱戴。

我因为来自丝绸之路要道上的新疆文化部门。二十多年来，参加与介入一系列丝绸之路学术活动与科学研究工作，编写过《丝绸之路乐舞艺术》《丝绸之路造型艺术》等书，也撰写过《丝绸之路戏剧文化研究》《丝绸之路音乐研究》《丝绸之路文化面面观》等书籍，还创作过几部有关丝绸之路题材的影视剧文艺作品。所以都这次来之不易的南亚诸国旅行考察更是感恩戴德。

我这次有幸出国巡游，心怀感动书写了不少考察笔记、拍摄了不少考察照片，回国后将其整理成为《印度—斯里兰卡丝路考察纪行》（《丝绸之路》2017年第3期）长文公之于世，此刊载后寄给丝绸之路考察者与旅行家胡戟先生，他很快报告给吕建中董事长，希望得到更大的支持，继续再完成海上丝绸之路与唐蕃、茶马古道的考察与出书任务。对此，我们热切地祈祷与祝福。

04

好一位文物鉴赏与著述家

虽然胡戟先生荣退高校讲坛近二十年，但他一直没有消失在文人们的视线中。他虽然长期供职在陕西省著名房地产企业，但他一直没有忘记从事隋唐史学与丝绸之路文化学的初衷与神圣使命。人们忘不了他为大批本、专科学生、研究生、博士生讲授过隋唐史、魏晋南北朝史、史学理论与方法、佛教与敦煌学、敦煌石窟寺艺术等多门课程。据他的一位学生著文：“胡戟教授大学时曾授我中国古代史之隋唐部分课程，研究生时带我修《史学方法与理论》课。先生史实、史论、史识皆高，尤为史识甚高，他传授的诸多知识，令我终生受益。”

众人皆知，胡戟教授是一位学识渊博、著述等身的文物考古学家。他曾撰写的诸如《武则天本传》《敦煌史话》《隋炀帝新传》《中华文化通志·礼仪志》《中国政治通史·分裂与对峙的魏晋南北朝政治》等著作至今仍为学界熟知。其中犹如《武则天本传》（三秦出版社1986年版），于1987.年、1992年、1993年多次印刷；1998年又在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推出修订本。可见读者们的喜爱程度。《隋炀帝新传》更是让胡教授力排众议、扬名文坛之经典。在过去文学、史学界，很多人目光短浅，都将隋炀帝描述成十恶不赦、无所事事的暴君与庸才，可是胡戟教授却对隋炀帝做如此评价:“秦始皇做过的事，他营建东都洛阳，开凿大运河，沟通南北经济交流，创立科举制度。秦始皇做过的事；他多半也做了，但是他没有焚书坑儒；我们还可以说，隋炀帝做过的事，唐太宗多半也做了。”

据查询，胡先生还主编过许多有社会影响的书籍，诸如他与杜海斌主編《汪籛百年誕辰紀念文集》，以纪念北京大学恩师，著名唐史學家汪籛先生百年誕辰；另外主编《史学名篇》《二十世纪唐研究》《 陕西 辉煌与梦想》等著作，寓意深邃，视野宏阔。所写所编书籍分别荣获国家图书奖及其荣誉奖 。让人读后，突然联想起《诗经·小雅》中的一组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之；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非常值得褒奖的一件事，莫过于近年胡戟教授致力的中国历代墓志古文献整理与研究，他与现任中国唐史学会副会长、北京大学历史系荣新江教授组织全国顶级学者，如朱玉麒、罗新、刘后滨、孟宪实、王静、李鸿宾、张铭心、蒙曼、史睿、黄正建、吴玉贵、吴丽娱、刘屹、游自勇、孟彦宏、雷聞、蒋爱花、李浩、贾志刚、于赓哲等诸多历史学、考古学家。为大唐西市博物馆搜集与识读了弥足珍贵的500方墓志整理、注释、研究，刊布，可谓名垂千古之盛事。他在与吕建中董事长主编《大唐西市博物馆藏墓志研究》（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2013年版）一书“后记”中声称是自己晚年最为得意与开心的事：“对于一个做学问的人来说，没有比看到有价值的新材料更兴奋的事了。我在做大唐西市项目的历史顾问和大唐西市博物馆理事会副理事长时，有机会接触到许多极具历史价值的历代碑志。我很幸运能有机会做这项工作，为此不惜承担风险和非难。终于在做大唐西市博物馆藏墓志工作四年之后，又能与荣新江教授合作，组织74位魏晋南北朝和隋唐史学者完成所选500方墓志的录文赫解体，仅仅又两年就正式出版了。真是庆幸自己能在1962年9月在北京大学历史系分到中国古代史专业隋唐史专门化跟汪籛教授专攻隋唐史后整整50年的时候，又和大家一起完成了这项已经走向世界，一定传世的学术工程。”另外胡戟教授还在“新见中古石刻文献整理与研究工作坊会议”上显露拳拳心迹：“隋唐墓志的历史内容，几乎涉及了隋唐时代所有重大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涉及许多制度和宗教社会文化方方面面的问题。除了众多的书法佳作和史学家、文学家和名人撰文的名篇，还有涉及北朝权贵后裔，涉及关陇集团人物，涉及北朝政治、经济、民族事务，涉及隋朝事件人物、兴唐事件唐代皇室人物和外戚、初唐和武周将相名臣的后裔，隋唐征辽之役，武则天政治、安史之乱与中唐事件，中晚唐名人，晚唐社会和战乱，周边民族事务和对外关系。”他还画龙点睛、一语道明：“这些墓志给了我们一步步深入隋唐时期人内心世界的前所未有的机会。他们的人生追求、思想境界和价值观中，许多积极的东西，至今让我们感动和深思。唐代社会的盛世景象；隋唐人的价值观、道德观念；隋唐官员队伍为社会治理做出的努力；科举制度对隋唐时期士人的影响；隋唐时期科举制度之外以皇诸亲、功臣子、门荫、辟招或从吏职等卑职而得官的各种现象；当时人们选择远离官场的心理；对待财富的心理等等都可以从这些墓志中找到相关讯息。”

在逐步了解胡戟教授的所作所为之后，发现他不像一般文物考古学家，食古不化、墨守成规，而是不断接受新事物，一直颇为关心与支持政府与社会现实工作。他为此写过许多精彩的相关文章。如《历史文化名城西安》《西部开发的过去和现在》《试论历史评价的环境标准》等。再有他在倡导与组织墓志古文献整理与研究过程中，还念念不忘古为今用，造福于人民。记得他在一篇论述“墓志铭”的文章如此表述：“我是主张结合环保，绿化荒山，有管理地恢复丧葬文化的。近年还向昭陵墓园建议，提倡为逝者写墓志铭。可以将铭文精刻在青铜或不锈钢材料上，置入骨灰盒，复制品留子孙亲朋纪念。这样还带动起墓志铭文学、书法和铸造业，马上形成一个产品每年数以千万计的新的文化产业链。不仅籍以寄托哀思，更有激励人生，引导风尚的意义。千年之后，当代人的这些写着他们的人生追求，快乐和不幸，奉献和遗憾，不同于千篇一律只为应付追悼会的墓志铭，谁说不是文物呢？”

还有一桩值得学界关注的事情是，胡戟先生前些年相继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编选出版了几部《胡戟文存》，全面、系统、科学回顾、总结自己大半生学术生涯。这使我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大名鼎鼎的四卷本《胡适文存》（亚东图书馆1921年版）。那是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胡适最重要的学术著作。在民国一版再版，被称为“新文学十部杰作”。

儒雅大气的自选多卷本《胡戟文存》分为隋唐历史卷、敦煌卷等。其中包括“隋朝五代政治述略”、“敦煌述略、丝绸之路”、“唐明皇入蜀道”、“唐代长安太平坊”、“历史文化名城西安”、“漫议西部开发的过去和现在”等几个专辑。在前言、后记之中，我们可领略胡戟先生告示读者所收录的几篇代表性论文的前因后果：“《隋唐五代政治述略》是为号称‘ 面向21世纪课程教材’的《隋唐宋卷》写的第一章原稿。《敦煌述略》是1981年随丝绸之路考察队到莫高窟，在孙修身先生解说下，用五天半时间看了86个洞窟，和1983年参加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成立大会后，看到缺一本全面介绍敦煌的书，而综合敦煌学者，尤其是在敦煌工作的专家们的研究成果编写的，以后形成敦煌课的笔记。《快乐历史和对历史观的重新思考--评盛唐研究丛书第一辑》一文是应邀作的书评。《陈寅恪先后与中国史学》这篇长文的写成，历时35年，还是汪篯先后要我做的题，1964年作者考为他的研究生，入学后他布置的第一项任务，是读陈寅恪先生的，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和《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交代要交读书报告。”

2017年秋季，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与大唐西市历史文化中心联合召开《宗教历史遗存与一带一路文化学术研讨会》。胡戟先生与张安福教授特邀请我与西安思源学院老师郝亚茸前去参会。我们提交与宣读的是《中外丝绸之路历史文化遗存诗歌文学研究》，胡戟先生在大会做主题发言，介绍的是中国吐鲁番学会丝绸之路专门委员会组织的几次境外考察的经历，在会场内外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丰富多彩的考察图片与学术成果。这也算是给家乡高校师生的一次业务工作汇报吧！

我于20世纪末在上海师大艺术系毕业，算是半个上海市人，数十年后有空回到母校，多少有些睹物思故的怀旧心理；胡戟先生从秦岭山麓回到黄浦江畔，该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旧地重游，也应该充满乡愁与回报心情。在飘逸桂花馨香的上海桂林路100号的高师人文学院相会，有些惺惺相惜、殊途重归之感。在沪期间，我们一起开会、拍照，交谈甚欢。与这位著名的文物考古与著述家在此相处，实在终生难忘。

在会议期间，胡戟教授还应邀在上海师大“人文大讲堂”，为师生带来一场名为“隋唐长安•伟大的时代•伟大的城市”的精彩讲座。在此次讲座中，胡老师娓娓动听讲述了隋唐时期的科举、律令制度、社会风气、农业工商发展等，认真分析了开皇、贞观、开元之治的原因与成果。特别推崇朝廷的祥和仁义与公信立，造就的开放、诚信、自尊、优雅的大唐风采。为现在的西安国际化大都市的城市建设、历史文化遗产保护、旅游文化产业提供了很多的借鉴。嫣然展示了一位儒雅、博才的中国西部隋唐史学大家的灼灼风范。

在此后，因为各种原因，我与胡戟先生很久没有见面与深聊了。只是常规性地几次在电子信箱上，为中华书局要出书之事，交流一些意见与建议。至于小聚也只有两次，一次是陪同从新西兰回国的华人文化联谊会副会长于聚义，前往曲江惠宾苑宾馆拜会胡先生；另一次是偶然在雁塔校区启夏苑“学府餐厅”见面，看到一拨考古历史学界老年学者在一起聚会，我借胡先生的光，在此场合获得一部非常厚重的由《世界硬币的多彩风貌》，由魏国枢编著，于2014年内部初印，书中包括亚洲、非洲、欧洲、美洲、大洋洲数百个国家与地区的货币。看到他兴高采烈、喜不自禁的翻阅与解读，一位隋唐史学、考古学、文物学、鉴赏家、著述家的多重学人形象，又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每每看到胡戟先生和读到他的著述，总会在脑海中浮现出他在一次公众大会上发表的心腹之语：“我自1981年组织丝绸之路考察，1983年接手中国唐史学会工作，已经数十年了，如今最想做的事：读自己想读的书，写自己想写的书。学那些高贵优雅的唐朝人，绝不恋栈，卸了担子去读书写书，过快活日子。”听之、闻之、感之、思之，胡戟先生的话真是爽人耳目啊！   

2020年6月20日晚书于西安雁塔区“雁夏斋”

(黎羌）

往期推荐：

图文来源/岭秀南山

责任编辑/江炜炜

审核/傅亭瑄